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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從中文名字來看,《破案神探》這個劇名實在相當誤導人。因為這部劇中沒有一個人以「破案」為目標,也沒有一個像是福爾摩斯般天生聰穎敏銳的「神探」。正因為如此,一開始看的時候實在有點受不了。不過只要看到英文劇名Mindhunter,就大致可以了解這齣劇的基調。如果要一句話來總結本齣劇想說的問題,我會說是:

從「兇手是誰?」到「什麼造成兇手?」

在1970年代,霍頓警探和一些FBI研究員開始發現,某些犯罪者的動機已經越來越不明確,無法用單一因素來簡單歸因。因此霍頓和比爾組成了研究團隊,希望能夠了解相似性質的殘暴殺人犯,是否擁有類似的心理狀態,以及童年時的遭遇和壓力因子,如何觸發他們往後的犯罪行為,並以此預測更多動機模糊的殺人事件發生。故事軸線由研究團隊踏上的公路之旅為軸線,展開了一場對於犯罪心理的辯證與推理。

破案神探的時代背景

《破案神探》的時代背景設定在民風相對保守的1970年代美國,在劇裡面可以看到黑人面試工作小組職缺時表現優異,卻因為避免種族疑慮而被拒絕; 可以看到社會對性和髒話的容忍程度不高,甚至讓霍頓警探冒著證據不實罪名的風險,把自己在訪談中所說的粗話竄改掉;也可以看到溫蒂教授身為同性戀卻未曾向其他人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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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頓和韋德校長談論校園講座的內容時,校長不斷要求把一些可能「傷害兒童」的字眼拿掉,一些像是縱火犯、偏差行為、肢解這樣普通的犯罪名詞,都不被保守的校長接受,以現在眼光看的確有點好笑。

正因為如此,在那個時代背景下想要推動犯罪側寫、犯罪心理學,並且納入刑事調查裡面,是一個相當困難的工作。我們可以看到當時不少警探對於處理殘暴的連環殺人案件,顯得手足無措,甚至認為在案發當下的多事之秋,討論犯人的成長背景、行為科學是一件殘忍無情的事。

而我們多少也可以看出,就連在美國這樣在刑事領域執牛耳的地方,也曾經有段時間,情緒同理在辦案過程中壓過實務成效,過度考慮自己和被害人的感受,反而無法冷靜的抓出每個犯案線索。這對活在2000年後的我們來說,的確是蠻難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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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團隊為了讓面試者史密斯,了解工作要面對什麼樣醜惡的犯罪現場
   而讓他先聽訪談錄音帶,沒想到史密斯竟無法忍受情緒負荷,哭了出來

 

搭檔警探的對手戲

霍頓警探和比爾警探這對搭檔,沙丁魚個人覺得是相當有趣且值得討論的組合。霍頓警探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是個急於在工作崗位有所作為的新鮮人,但是隨著他和觀念相對開放的女友黛比開始交往、接受比爾警探和溫蒂教授的新觀念,以及和連環殺人犯打交道的過程,讓他學習到同理殺人犯心理、調整偵訊策略等技巧,而且在媽寶殺人犯、巴士女童姦殺案中獲得巨大的成功,讓他更加篤信「改變與衝撞體制」在刑事領域的必要性。

比爾警探,相較之下,則是個擁有穩定家庭的中年男人,他雖然和其他小組中的人一樣,希望對犯罪側寫與兇手犯案前兆,建立起一個系統化的文本,但是觀念和作風卻相對保守。當他藉由殺人犯訪談對這些「偏差行為」(Deviant behavior)有更多的了解,他開始將這些對心理變態的恐懼投射到自己的家庭上。

以一次領養幼子布萊恩不小心看到自己在家辦案用的血腥犯案現場照為導火線,內心最深沉的恐懼終於在一夜間爆發—他害怕自己那從不向父母敞開心房的幼子,有一天也會變成他所訪談的那些變態殺人犯一樣,而身為父親的他卻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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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頓與比爾的關係既非傳統的兄弟情深,也非絕對的對立

霍頓警探和比爾警探的關係是複雜的,他們有著一致的目標,卻在新舊觀念的衝突之下始終無法好好磨合,霍頓警探沒有家庭的包袱,對於犯罪側寫的工作一直抱著「有機會就該盡量嘗試」的積極態度,甚至希望讓這些新觀念早點被發揚光大,卻在聯邦體制的牢籠和小組內部瀕臨崩潰的壓力下,處處受人厭惡;比爾警探在工作以及和搭檔合作上,則顯得綁手綁腳,他雖然認同使命本身,卻希望一切低調進行,以免危及自己的事業、家庭和健康。

因此,兩人的嫌隙在最後數集越來越明顯,霍頓不斷想要碰觸設定範圍之外的Case,並且採用高風險、不被時代背景容忍的調查方式,把團隊和自己推向高報酬、高危險的運作方向,而比爾面臨家庭關係的衝突、個人自尊心的作祟,卻不想鋌而走險,讓兩人的路最後越走越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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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頓大膽的行事作風不免衝撞體制,但比爾似乎並不願意被捲入這一切風險

霍頓與黛比的感情線

另外一個值得討論的對象是霍頓的開放女友黛比。我並不是很喜歡這個角色,因為從很多層面來看,她自私、堅持小聰明而不願體貼伴侶的自卑感,而在最後另結新歡,更讓人感覺她的所作所為,老是用新觀念、開放作為擋箭牌,合理化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的不忠誠。她有一點70年代嬉皮式的作風,霍頓也因為和她交往,接受了許多新的想法,潛移默化之中改變了他對工作的認知。

我個人覺得這段感情的結局似乎是一開始就能預想到的,霍頓作為一個自視甚高的菁英分子,在愛情觀裡卻是相對保守的,他無法接受女友不用崇拜的眼神仰望著他,而是用學院派的辯論和專有名詞與他抬槓,在兩性關係中無法取得主導權,讓霍頓感到自卑與不安。

在一段性愛前戲時,霍頓看到女友的高跟鞋居然和變態殺人犯用來自慰的鞋子是一樣的,讓他頓時感到反胃並且想要離開,這也許在感情的裂縫中只是個導火線而已,不過卻會讓人不禁思考:當一個人深入魔鬼的世界,想要了解魔鬼的內心,甚至短暫成為魔鬼,他真的有機會在其中保持超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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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比前衛的作風在無形之中,影響了霍頓的工作態度

就像是飾演《黑暗騎士》小丑的澳洲演員希斯萊傑(Heath Ledger),為了徹底進入小丑扭曲的內心世界、演繹好這個角色,而把自己幽禁在汽車旅館中一個月,嘗試進行心靈的轉換,寫下令人不寒而慄的「小丑日記」,最後受不了身為演員龐大的精神負擔而自殺身亡。他日記最後一行上寫著:「我已經完成了。」,實在不敢想像進入再抽離惡魔的世界,需要消耗多少的精神能量。

可以感覺到,兩位警探最後多多少少都「把工作帶進了自己生活」,因而讓自己陷入重重危機。

溫蒂在劇中的角色定位

溫蒂這個角色,作為除了黛比以外唯一的女性要角,是個標準的學術派頭腦,思考模式有點像是正在大學裡讀書的敝人,雖然有著清晰的分析式思維、敏銳的洞察力和系統化的模式歸類,但是有時卻過於理論化。她無法忍受霍頓為了套出犯人說更多心裡話,而不照著自己設計的問卷走,反而脫稿演出的行為,她永遠是個在辦公室裡聽第二手錄音帶的學者,期待犯罪的心理可以被寫成一套定律化、章法化的論文,她利用她縝密嚴謹的思路,為團隊推論出不少重要的細節意義,卻也讓兩位警探的訪談經常受到制約。

影集刻意在後面揭露了溫蒂女同志的身分,在此之前,曾有男性問她「你結婚了嗎?」、「你有孩子嗎?」,溫蒂只微笑著說自己「算是未婚」。在真相揭露的當下,直接挑戰了時代背景下刻板化的兩性觀念,也讓觀眾慚愧於自己標籤化的思考邏輯。我覺得是蠻巧妙的角色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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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幾乎是個標準學院派的調查者,她冷靜有組織的分析能力的確是團隊所缺乏的

艾德蒙·肯培的震撼

在最後一幕,冷靜精明的連環殺人犯艾德蒙肯培,用一連串事先計畫好的自殘行動、委託代理人程序,逼使霍頓和他見面。在霍頓自以為已經摸透變態殺人犯的時候,艾德用他對人心爐火純青的洞察,把霍頓玩弄於股掌之間,在恐懼的陰影下喘不過氣,最重要的是,艾德傳達了一個重要的訊息:殺人罪犯的心理不是你可以簡簡單單用分類標籤收進抽屜裡的,他們的內心世界遠比你想的巨大、比你想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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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劇中最重要的殺人犯艾德蒙肯培,顛覆了一般人對於殺人犯衝動殘暴的形象
   他的智商高達136,對人心的洞察足以把精神科醫生和調查員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們或許可以把《破案神探》看做一部長篇公路影集,有著馬修麥康納《無間神探》(True Detective)般冷調疏離的辦案步調,在辦案過程中安插了生命哲學、人際關係的意義辯證,看這部影集時,真正讓人感到害怕的,並不是傳統警匪片中血腥的殺人現場,而是藉由角色之口,漫不經心地把這些殘忍行徑娓娓道來的一派自然。

[註]第2季已經確定開拍,預計在每一集開頭中不斷出現的BTK killer(綁、虐、殺)丹尼斯·雷德,將會在第二季中成為重要的反派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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